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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三味书屋到大漠戈壁
“青春没有售价,人生不虚此行”,毕业那天的横幅犹在眼前,我怀着既激荡又忐忑的心,作别三味书屋的琅琅书声。绿皮火车哐当摇晃,载着满箱课本与一腔懵懂,穿过层层叠叠的山河轮廓一路向西。直到车轮碾过最后一寸绿意,混沌苍茫的大漠戈壁漫入眼帘——沙砾翻涌如浪,天空与大地在远处熔成一片昏黄,我的心也跟着那视觉里的褪色,悄悄蒙上了一层荒芜。
罗若铁路卧在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,像一条钢铁脊梁撑起这片滚烫的土地。初到项目部时,连空气都透着陌生的气息。共事的人操着南腔北调,五湖四海的口音在走廊里碰撞,反倒衬得沉默的我更显疏离。抬眼望去,周遭尽是荒凉干燥的景象,唯有院角那丛骆驼刺,顶着零星几点倔强的绿,在漫天昏黄里戳出几分生机。
狂风是这里的常客。它猛拍着宿舍窗户,发出沉闷的鼓点;院中的旗杆被吹得弓起脊背,铁皮底座在沙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仿佛下一秒就要折倒在地。那夜,风沙在屋外织成一张巨网,我在屋内数着天花板的纹路,辗转难眠。闭上眼,是课本里“大漠孤烟直”的诗意;睁开眼,是桌角日历上“距竣工还有365天的现实”。内心的天平在退缩与坚守间剧烈摇摆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一句“既来之则安之”如晨钟般敲定了心神。
三百五十多个日夜,像被风沙打磨的鹅卵石,渐渐褪去棱角,也生出温润的光。从踟蹰前行到渐入佳境,我在与烈日风沙的对峙里,在同事递来的那杯热茶中,慢慢读懂了成长的分量。
刚开始像只学飞的雏鸟,翅膀总是展不开。第一次独立做车辆调配表,表格里的公式像绕口令,反复纠错到凌晨,屏幕蓝光映着满脸沮丧。更棘手的是与司机师傅们沟通,方言里的火气混着调度安排的分歧,常常在办公室演变成争执。有次老陈师傅拍着桌子说“这趟车我不去”,我攥着调度单的手沁出冷汗,转身躲进楼梯间偷偷抹眼泪。是组长递来的纸巾上印着的“加油”二字,是食堂阿姨多给的那勺辣酱,让我慢慢明白:“谁都有手忙脚乱的时候,沉下心磨本事,比啥都强”。
面对宣传稿件时,我更是像遇上了拦路虎。盯着空白文档,脑海里全是“写不了”的退堂鼓。导师看出我的窘迫,把他的剪报本塞给我:“你看这些老报道,开头都带着沙粒的味道。”他教我蹲在铁轨旁看日出,说“钢轨反光的角度里藏着故事”;带我去工棚听师傅们唠嗑,说“糙话里有真感情”“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,好文章是日子熬出来的”,他在我第一篇通讯稿的批注里写道。后来,我开始在沙尘暴里追拍施工画面,在深夜的拌合站记录混凝土的温度,那些曾经的抵触,渐渐化作笔尖的热忱。
如今再站在戈壁上,风依旧刮得人睁不开眼,可我学会了逆风行走时把腰挺直。调度表上的公式早已烂熟于心,与司机师傅们的玩笑里带着默契;写出的稿件里,钢轨会发光,沙粒有温度。导师在我最新一篇报道上画的波浪线,同事们在庆功宴上碰响的酒瓶,都成了这段时光里的星子,缀在记忆的夜空。
从三味书屋到大漠戈壁,原来不只是地理上的跨越。书里的“三味”,在风沙里有了新注解:“味之学”是工地上的拜师学艺,“味之思”是深夜灯下的复盘笔记,“味之行”是踏过沙丘时留下的脚印。这三重境界,恰似铁轨的枕木,稳稳托起前行的路。
此刻,罗若铁路的钢轨正像银龙般向远方延伸,阳光下泛着青春的光泽。我知道,这里没有璀璨的光环,却有比光环更珍贵的东西——是把“不可能”变成“可能”的倔强,是“功成不必在我,功成必定有我”的坦荡。风沙掠过耳畔,仿佛在说:所谓成长,不过是把书本里的道理,活成脚下的路。(作者单位:一公司)